我们总在羡慕别人的生活

“小孩子才做选择，我全都要。”

这是个耳熟能详的梗。吃饭时点炸鸡还是章鱼烧？我都要。排课选历史课还是政治课？我都要。意思就是小孩才做选择题，而长大了花自己的钱和精力就自己负责。

不过，踏入社会后，我才理解这句话中的自嘲：长大后也只有儿时的愿望能随意满足，我们始终没有暂停做选择、让步和接纳。

继续学术还是入行工作？定居安顿还是游走世界？大厂打工还是创业单飞？传统行业还是金融或科技？留美生活还是回国发展？

我选择了入行工作，横跨美国跑到纽约，在金融大厂打工。我也设想过很多可能性，好奇选另一条路的我是否走的更顺更好，但此刻的我只能在一条时间轴上过一份人生。昔日并肩的伙伴们此刻踏在各自的征途上，于是，我们虽然不能样样尝试都来一遍，却可以不断目睹别的选择带来的另一份人生。如此，我们似乎总在羡慕别人的生活，感叹一份人生中有限的选择机会。

科技VS金融

前两天和一个朋友聊最近的科技创新。他和我同时毕业，在一家独角兽创业公司里做工程师。他的生活在我耳里非常有趣：产品调研、写技术文档、编程迭代，做产品的心肺。

没想到，他对我的工作也充满了向往：金融世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，每天琢磨国家和世界范围的动向和新闻，理解市场的跌宕起伏，相比每天迭代同个产品有趣多了。这简直浓缩了应届生初入职的心路历程：我们还像学生一般什么都想要，能力飞跃、行业深造、人脉视野一个也不能落下。

我羡慕他在科技行业的实战，他羡慕我在金融的经验。出校园前，对另一个领域感兴趣莫非是一节课一个社团的事，用不了几个月就能捋清脉络变成内行人。可随着时间增长，广度深度并进，慢慢形成了隔行如隔山。

工作后，生命以年为单位，喜欢与否、擅长与否都需要时间。我们仿佛成了失去选路资格的探索家，不习惯低头看路，只能津津乐道别的道上的赶路人。前阵子和同事聊我对科技和金融的纠结，同事笑着说没必要天天想，半年一次就好了，想多了无济于事还会分心，没有行业十全十美，要先学会大步前行。

我想，我们都心知肚明自己的长远目标和当下目标，而我们正在学习如何在人生长跑中权衡长期和短期的目标，一切不平衡和不坚定就成了贪婪，而贪心也是年轻人的想象力。

读博VS工作

我伯克利的室友最近在纽约找我玩，享受读博前的快乐暑假。她本硕后选择将青春贡献给学术界，一来是学习和科研能力极强，二来是本科实习时发现在业界难着力。我一度也非常想投入科研界：我会深度耕耘一个细分领域，挑战抽象的思考与科学认知的局限，把人类文明的知识空间向前推进一点点，想必艰难但充满理想主义。而我退缩了。

大学四年里我就换了好几次方向，我没有能力断定接下来5年的科研方向，更何况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方向。算算机会成本，我觉得我不配，但我很羡慕。没想到室友也挺羡慕我的生活：工作稳定，能自给自足地在曼哈顿生活，业余时间多，未来简单明了。

也是，博士生收入略低一些，毕业后还要再拼教职，选择更多由命运决定。我们互相调侃彼此的选择，我笑话自己白天就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，而她是日夜兼程的啃书人，出来玩都一定要挤时间读论文查征稿。我们都很光鲜，我们都很狼狈。我想，我们一边羡慕，一边接受各自的选择带来的生命。

实习VS全职

连实习生和工作人都能彼此羡慕一番：工作人看实习生就是无忧无虑的小孩，不需要挑担子，每天新鲜好玩，所有人都来嘘寒问暖确保体验，实习后又能再推敲一番职业选择。可实习生忙着每天盼全职offer，羡慕全职人一劳永逸，不用每天看所有人的眼色，也不用担心明天去哪个组碰碰运气。

这种羡慕纯属时间差带来的信息差：大多实习生会成为全职，而大多全职此前也是实习生。这不就是羡慕另一个时间点的自己？并不是，处境改变了我们的关注点，教我们欣赏不同的美好。

大一时我们恨不得能上大四的专业课，而大四了我们感叹大一没多试些不同专业的基础课。我们早就明白时间是条单行道， 而成长是学会看通未来、放下过往。我们永远会怀念童年美好，也或许会认为退休才自由；而我们不断与时间和解，羡慕不同时期的高光，但也更尽力地投入当下，毕竟另一个自己在羡慕现在的自己。

写在最后

我们都渴望能有几个分身，每个分身经营不同人生。左右命运的不再是可能性，而是选择性。我们要实实在在地把整个自己投入每个选择，削薄可能性，换取下一个更好的选择。社会不像人文书里那样简单，一个人不可能尝遍所有。运转上亿人的社会需要专属人才，一次次选择后我们戴上了标签，成为有限但有用的人，或许这是一个阶段的落幕。

或许，大量羡慕是初入社会的一课，因为心动还能行动，我们也谈不上明白自己的使命。而安稳发展后，心动也不能行动，于是大家安分地满足于当下生活，懒得谈羡慕。

如此，我们大量收集讯息、积攒羡慕，然后用这些羡慕推敲自己的选择，一遍遍反问自己是否快乐、是否满足，就是用人性的贪婪做高效分析。

所以，我们所处的现实就是当下最优解。我们对羡慕的敏锐说明信息充沛、动力充足，那当下的选择一定均分最高。我们依旧会心生羡慕，但我们也默契地明白没有十全十美。所处的行业、所选的征途、所在的人生阶段都独一无二，我们都在祈求更好更强更省力，但我们也都孜孜不倦地为这份人生奋斗。我会羡慕无尽的不同选择，但倾其所有地为此刻活着。